114  两辈子

        年关临近，工人们完成了最后一天的生产任务，结清了工资，大包小包地赶火车的赶火车，骑摩托的骑摩托，纷纷回乡过年去了。

        丁长夏又撕掉了日历本上的一页，望着农历日期出神。“这一年怎么这么快，像两辈子似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高载年在厨房，隐约听见丁长夏说了句什么，但是水龙tou哗哗地出水，把声音盖了过去。今年好，不像去年，洗个菜都把手洗出冻疮来。

        zuo饭的时候丁长夏zuo她老家的菜，高载年zuo他老家的菜，一起忙活了八dao，饭桌上都快摆不下了。第八dao菜zuo好，先出锅的那几盘已经放凉了，又拿回灶上热，年还没过，先吃了顿“剩菜”。

        丁长夏说，有剩菜好，那叫年年有余。

        如果按照剩菜多少来推断财富，丁长夏和高载年可以并列成为城中村的首富。

        不生活在一起的亲戚借过年才会聚在一起，聊得热闹，年夜饭一吃就吃上好几个小时。丁长夏和高载年住在一块儿，有什么新鲜事当天晚上就在被窝里说完了，除夕夜反而少了些话题。

        两人不抽烟不喝酒，不谈光辉历史，不扯着嗓子教育小辈，专心吃饭，春节晚会还没播完第三个节目，他们已经吃饱了，就像吃一顿平常的晚饭。

        叮咚睡了，丁长夏和高载年互相倚着看电视，看到了十一点半，丁长夏要下楼放炮。高载年说让她去，那么吵，叮咚就别抱下去了。

        丁长夏一回想，蓦然笑了，叮咚怕鞭炮声，去年在她肚子里的时候就怕。

        玩ju厂厂长给每个工人派了小红包，丁长夏拿这钱买了三挂鞭炮和一桩小烟花，今晚放一挂，初五崩穷放一挂，初十再放一挂，烟花留到正月十五。她带着鞭炮下了楼，一抬tou，高载年从窗hu探出tou来跟她喊着说话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怕晚上有闲散人员sao扰单shen在外的女人，其实这时候城中村已经没几乎人了，闲散人员也找地方过年去了。

        楼区偶然吵闹了一阵，鞭炮炸光了，四下又安静下来。

        这天晚上的天色很通透，本地居民聚居的地方涌起一团又一团liu光。

        丁长夏上楼正赶上倒计时，数完了时间，她和高载年打包好一桌子的剩菜，存进冰箱里。忙了一天zuo出来的东西最后只动了没几筷子，坚持看了几个小时晚会，新年在激动人心的倒数之后平静地到来了。

        两人睡下，没再多说话。

        闷雷似的鞭炮声从远chu1阵阵传来。

        大年初一比除夕更显出一番虚空的无聊。早上吃了剩年夜饭，电视机里每一个台都重复播放着昨天的晚会。高载年想看场春节档的电影，不愿意形单影只，想要拖着丁长夏去，却不能把叮咚丢在家里。适合叮咚去的地方，什么儿童乐园，启蒙工坊，科技馆，全都不开门。

        幸好公交系统还在运行。他们上了车，一路坐到海边。

        沙滩平坦，沙质细腻，叮咚一被放下就爬走了，丁长夏跟在后面追，一会儿怕她被浪冲了，一会儿怕她抓沙子放嘴里。没防住，叮咚被海浪迎tou扑了一下，委屈地瘪着嘴chun。“冷了吧？”丁长夏抱起叮咚去换衣服。

        高载年没去踩沙子。他铺了张防水垫，坐在不远chu1看着她们。海风chui着，他眯起眼睛。

        她走过去，低tou给叮咚换衣服，提了一嘴：“你想家了吧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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