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17 钱眼儿
房租本来是半年一交,第一次交钱的时候,高载年的资金还很“雄厚”,因此没人觉得有问题。后来积蓄渐少,每个月的工资和花用也几乎两清,一旦交完房租,存款所剩无几,出个意外、闹个病痛,就难办了。
丁长夏心里发慌,找房东谈,以略涨房租的代价将半年一交的房租改成了三个月一交。
转眼又快到交房租的日子,高载年去取钱,发现父母春节期间各自给他转了款,备注是压岁钱,数额抵得上他和丁长夏几个月的收入。
丁长夏听他说了,感叹他老家经济真发达,给压岁钱能给这么多。他说他们那边不liu行这样给,这是他爸妈的借口。说着说着眼睛红了,自己之前好像把他们想得太过恶毒。
有了这笔意外之财,第一件事就是买bu相机。叮咚一个月一个模样,就像云一样,这一刻不拍下来,下一刻就不知dao被风chui成什么形状了。照相馆只会给人套一shen塑料壳一样的衣服,支在座位上,拍得呆呆愣愣的,而他想保留叮咚在生活里的样子。
那几天高载年天天往电子城跑,备用电池买了好几块,照片存满了却挑不出想删除的,他于是买了电脑和移动ying盘,pei上一个照片打印机。高载年白天上班,下了班就挎上相机,带上叮咚,和丁长夏一起出门,不guan去哪都要拍下来。
丁长夏不爱当模特,一被镜tou对着就皱眉,她让他要拍就拍叮咚,但他是端相机的那个,婴儿车大多时候还是她推着。
回过味来一样,丁长夏问他,你是不是逃避责任呢?
高载年说,我可没有,说着弯腰要把叮咚从婴儿车里抱出来,结果镜tou磕到了叮咚的脑袋,叮咚一下子哭了起来。丁长夏说:“越描越黑。”哄好了,叮咚挤着小脸一笑,高载年拎起相机又想拍,丁长夏握着叮咚的胳膊往外一挡,“跟他说,咱们不接受采访。”
“哎――”丁长夏想起他常说车间环境不好,“你去应聘别的岗位试试呢?你会照相,给厂子的产品拍宣传页呗。”
高载年笑着摆手,“我是业余中的业余。广告行业有门槛的。”
丁长夏说:“学个入门不就行了,街边那些搞设计的小店面,未必都是专家开的吧。”
“小店面是一个同乡会垄断的,大公司要求学历,起码也要大专毕业。”
丁长夏说:“是啊?”
“是啊。”
“那你去婚纱摄影店问问要不要人?每个星期给他们干一天。大几千的机qi,光拿来玩,不挣点钱,总觉得可惜了。”
高载年笑着说她掉钱眼儿里了,“我每个星期就休息一天,还要再找份工,你比我厂长还会剥削人。”结果第二天去厂里,刚到厂子门口就看到乌压压一片人。和他同生产线的工友从厂区里往外跑,他问人家,怎么回事?工友说厂长过年的时候去澳门赌博,输光了客hu的定金和用来买原材料的货款,订单逾期,一拖再拖,就是交不了货,客hu们找上门来了。
“厂长呢?”
“早不知dao躲哪避风tou去了……我看咱们的工钱难说能发……”
高载年说,“那找谁维权?”
“不到一个月的工资,自认倒霉算了,找下家接着干。”工友掂了掂肩上的大麻袋,“欠客hu的大tou都还不上了,咱这几千块钱的账不够sai牙feng的,谁搭理你。你快去车间看看还有什么工ju、元件值点钱的,装走卖了填填亏空吧。快点去,现在已经剩得不多了。”
“噢,谢谢啊。”
“客气啥,你要是找到好活儿,记得叫上我。”
“哎。”
工友转shen坐上摩的,直奔电子城。高载年到车间里去,满地狼藉,工友们像饥民一样撑着麻袋抢夺仅剩的物资,还有人为了抢一台万用表就大打出手。
高载年从地上捡了个纸盒,想捡东西,但他既抹不开面子,又怕在这种紧张的气氛里稍有不慎就挨了人家的揍,何况,他安wei自己,大机qi搬不走,现在还能让他捡到的小零件也不值什么钱。
他在办公楼前徘徊了一会儿,人们有的报了警,有的打电话企图找熟人打听情况,还有人一脸焦急地什么都不zuo,干等着。高载年也等,等了半天,大家还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聚集在那里,厂长不出面,能出面的又无力解决问题。高载年一言不发地走了。